静瑠

仓持乙女向

一些夏日怪谈般的桃色恋情

1.

“嘶——”

偷偷地躲在角落里用沾水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伤口，仓持对着玻璃里自己的倒影龇牙咧嘴了好一会，才确定脸上的伤口没有再渗血。

隔壁中学的那群混蛋...还挺会打架的嘛，招招都往脸上揍。但是仓持洋一怎么可能一直被压着打，他可是每一记飞踢都是往表面看不到的地方踹的。哈哈，不扒拉开衣服的话绝对看不出来，告状也没地方告去了吧？

夏季的落日余晖保持得比其他季节要长，天边的暗红翻涌着，从远到近逐渐蔓延过来，将夜晚的开端带来。快要到七点了，此时正是人们常说的逢魔之际。仓持翘掉了最后一堂课，和朋友去打了会棒球后去电玩城打了两个小时的电动，这才踩着余辉的末尾准备回家。

刚刚在电玩城因为和别的学校学生发生冲突，在小巷后面打了一架，他对地上躺着的战败者比了个向下的拇指，擦了擦鼻子下面的血迹，拉着狐朋狗友，在管事的人来之前急忙跑走。

和这群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街角分别，仓持皱了皱鼻子，被人砸中鼻梁的痛感还停在大脑里，现在灰头土脸地回去估计还要被母亲抓着好一顿唠叨。他踢着路上的石子，摸着口袋，企图在里面找出从电玩城逃过一劫零钱，给自己脸上的伤去买点药。

贴个创可贴估计就够了吧，如果大费周章的话被家中长辈看到也会很麻烦。药店在家的另一个方向，得先经过他家附近，再往前走经过一条小桥，到对面的街区去。仓持双手揣兜，趁当下无事便闲下心来，沿着路边晃悠着走，视线掠过周围经过的人。

那个人...就这样出现在视线里。

2.

会在这个时间还不回家的学生，有沉迷部活的、准备去补习班的、无所事事乱混的，但是少女显然不同于里面的任何一种。

零星的车辆从桥上开过，独自站在桥上的她穿着的藏青色的长袖水手服。袖子很长，手的半截藏在了里面，她双手交叠放在了桥梁护栏上，下巴搁在上面，趴着的姿势露出了她腰部的白色内衬，因此时半倚半趴的动作，紧绷的白色内衬贴着皮肤形成了曼妙的弧线；夕阳给她的侧颜染上了暖黄，模糊不清，她望着下面流动的河水，穿着制服鞋踮脚踮起一只，有下没下地点着地面。

夏日的暖风吹过，把她的裙摆卷起了一点，原本被裙摆遮住了的大腿，在仓持洋一面前晃了一下又落了回来，一闪而过的莹白让他移开了视线。

这个姿势...这么感觉有点不妙呢。

是他的问题，盯得太久了。他也有些困惑，为什么自己会被突然间吸引了目光。仓持的目光逐渐上移，落回到她的脸上。

风又动了，他终于看清了她的侧脸，最先注意到的是她位于嘴角和下巴之间的一颗痣——仓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注意的那里。

位于右边嘴角的痣...总感觉很色气啊。

就在他想看向别处时，恍然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像春天的湖面。

绿色眼眸的少女比他大上些许的样子，明明是一双颜色漂亮的眼睛，此时看向他时却像是一潭死水，仿佛什么事物的出现都无法激起任何波澜，冷静，甚至说是冷漠，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时好像被非人之物盯上了一样。

他条件反射地移开视线，结束了短暂的对视，加快脚步从对方的身旁经过。

...很漂亮。

心好像被捶了一下，他一边想着她长得真好看，一边又被那个冰冷的眼神冻到，想回头看却又不敢，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说不上来自己的感受，除了在大夏天穿着长袖制服这一点外，这个少女浑身散发着的疏离感，好像排斥着周围的一切一样。

即便心中对她有着些许好奇，但仓持还是觉得对一个陌生女孩盯着看太久不太好，他快步往前走，像要把脑中的胡思乱想都抛在脑后。

——

结果买完东西回来她还在那里，维持着同样的姿势，该不会是什么离家出走的少女吧...这一带的治安可是...

最近好像有小偷啊。

脸上贴上了创可贴的仓持拎着一瓶汽水，站在桥的另一头有些烦躁地搓了搓脑袋。

现在的他上去搭话的场景估计比不良还不良吧？说不定会被路人当成混混在纠缠良家妇女。怎么就这么不巧刚打完架，如果是平时的模样说不定他还有点自信上去...啊啊烦躁！这不都要晚上了吗！一个人在桥上干嘛呢！也该回家——等等、等等？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跟她搭话，对面一位看起来好像喝了酒的、不好惹的男性迎面走来，没有避开桥上看风景的少女，直接撞着她的肩膀走过来。

那个瞬间，他好像眼花了、应该说眼花了，不然怎么会看见那个男人好像、直接穿透了少女的身体。

看起来喝了酒的男人跌了一步，骂骂咧咧地看了两眼地面，似乎在找让他崴脚的东西一般，径直地无视了身旁的少女，他最终只是看到了在对面的仓持。

他本想瞪一眼看到他出糗的人，没想到看到的是一个金发不良，露出一半的怒意又收了回去，皱着鼻子晃悠着路过了仓持。

仓持却无暇顾及他的反应，他的手心有点冒汗，三十摄氏度的夏天里面，寒意一点点爬上脊背。

那个男人好像...没有看见那个少女。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以他的视力不可能眼花吧...？还是说只是他站的位置不巧、视觉错位？

少女的侧脸依旧是那么赏心悦目，以这种容貌出现在这个小镇，混迹小镇每个角落的混混中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只可能是外来者，或者说——很久以前的人。

还是说，她是怪谈中，在桥上等待着男子路过之时把人拖进水中溺毙的桥姬？

「桥姬也会这么与时俱进、穿水手服的吗？」

仓持咽了一口唾沫，脑中飞快思考着有没有另一条回家的路，遗憾地发现无论如何都得先经过这条桥。

夏日的夜晚就要到来，丝丝凉风吹过仓持裸露在外的手臂，他咬牙闭了闭眼，硬着头皮快步了过去。

三步、两步、一步！

下桥了...！出来了！

走出桥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即便在回头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的，这几乎是要把之前的心理建设和奔跑全部毁于一旦，但他还是忍不住。

那位桥姬，眺望着所剩无几的残阳撒在河面，像个精致的洋娃娃一样安静地伫立在桥上。

在再次要和她对上视线之前，仓持逃跑了。

3.

回到家了坐在房间里时，他警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母亲说教的话他只听进去了离吃饭还有半个小时，仓持含糊应了两声，神情恹恹地随手拿起一本漫画。

十分钟后，翻开的那页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惊鸿一瞥的倩影还在脑中徘徊，他心不在焉地往下翻了好几页，晃动着腿，三十秒钟后终于忍不住把书一甩，推门而出。

“老妈！我出去一下！”

“等等！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洋一！”

他三两下踢着鞋子穿好，回头对拿着锅铲的母亲说道:“找个东西——很快回来！”

果然还是很在意。

他默念着。

「我不上桥，我就去看一眼，只是看一眼。」

最后在对上视线的那一瞬——为什么要露出那样悲伤又痛苦的表情呢？

心跳如鼓，好像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一种荒谬的兴奋感自心底里迸发，那是混杂着猎奇心理的紧张和激动，他说不上来恐慌着什么，还是在期待着什么。

人们常说好奇心害死猫，而对于精力旺盛的青春期男生来说，怪谈和异性两个词连在一起就像是混合口味的糖果，谁也不知道底下藏着的是不是毒药，无比诱人，忍不住想要囫囵吞下。

但是，没有人在桥上。

冲刺下楼跑了一段路的仓持喘了两口气。

...啊。

失落，却又松了口气。

果然只是眼花吗？

....太逊了。

他原地蹲下，搓了搓自己的脸，庆幸还好当下没有人看见他的糗样。

....真的，没有人吗？

那、河道里的是...？

？！

4.

没有任何感觉。

河水奔流不息，水流已经没过了大腿，却没有丝毫冰凉的感觉，身上没有被弄湿，也没有被冲刷时的冲击感，河水好似无物般穿透了自己。

变成这样幽灵般的存在，已有一周。

按理来说，人死了应该下地狱或者去天国吧？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就算是变幽灵也应该是事故的原地吧？怎么就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变成地缚灵了呢？

你确信自己对这里没有印象，不像是因为执念太深无法成佛的样子。可你真的死了吗？在那场事故里？

骨头断开的痛感似乎还停留在神经末梢，没有感觉到寒冷，你却打了个冷战。

为什么？

5.

最开始的两天，你尝试着和人搭话。可无论是提着菜篮经过的家庭主妇，还是骑着摩托车飞驰而过的不良少年，没有一个人听到你的话，没有一个人停下来。

即便是拦在路中间，人们也只是会在穿透你之后，仿佛被寒气入骨一般抖着身子，消失在你的视线里。

看不见、分不清自己是否处于半透明状态，身上也没有事故的创伤，反而停留在了春天刚入学时候的模样。长袖的水手服无时不刻在提醒你，自己和路边衣着清凉的路人到底有多不同。

只有你一个人，被留在了上一个季节。

第三天，你躺在了桥的中间。

一天下来开过了十五辆小轿车，两条流浪狗从你身上跑过，看到了四个女孩的裙底，哦，其中有一个是女装男性。三个小混混大摇大摆地在中间抽掉了一包烟，这年头的小混混都不踩灭烟头....好吧，在要求小混混做什么呢。

第四天。

你再次尝试走出这座桥，依旧被挡在了距离下桥一步之遥的地方，面前好像有一堵透明的墙，就算整个人倚靠在上面也没有移动分毫。你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靠在上面，背对着入口，看着人们从你身体穿过，像是在观察自己由自己体内生长出的芽。

恍然间，你想起来童年时候看过的寓言故事，那个被关在瓶子里的精灵是不是也是这样日夜祈祷着有人会放他出去，然后他会报答救命之恩。

你想象着下一秒会出现一个天选之人，打破这堵墙，就算你会因此仰面摔个四仰八叉也无所谓。

可是，夜幕降临，太阳又再升起，你仍走不出去。

要变成那个诅咒救命恩人的精灵了吗？

第五天。

你靠在门口，闭上眼什么也不想看。搜刮着脑子里的曲库，每走过一个行人，你就为他唱一首歌。三十七首曲子唱完了之后，你又听见了摩托的引擎声，看着混混们，你不满地哼了两句歌词。

恶趣味的想法徒然升起，你对着那几人提起了裙摆，露出了没有穿打底裤的双腿——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当然会毫无反应啦。

你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笑容崩塌，手松开了恶劣的提裙礼。

真无趣啊。

你被人类抛弃了，被动物也抛弃了，被时间抛弃了。

再也感受不到冷热温暖，感受不到饥饿困倦，感受不到疼痛和欢愉。

第六天。

你开始幻想，会不会遇到别的幽灵呢？或者或者说再恶毒一点、

最近，有没有人和你一样，死掉了呢？

这样的想法刚刚升起，桥上、在你的注视下，就发生了一起小车祸。被撞一下摔倒的青年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捂着不小心撞到栏杆的额头，血渍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飞溅出来的血滴宛若一颗红色子弹，穿透你的肩膀，落到了身后的地板上。你瞪大了双眼，像是真的被击中了一般，不由身形一晃。

滴答、滴答、血滴落的声音和他痛苦的呻吟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了夏日里诡异的歌谣。

肇事者慌张地从小摩托上下来，不停地对着地上的人道歉，边拨打了救护车的电话。你数着一分一秒，听着伤者的声音渐弱，看着他疲惫却还算有精神的眼睛，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你伸手想要触碰他，想去摸摸他的伤口，想感受他的疼痛、他血的温度。但一如既往地，你的手中空无一物。

....好寂寞。

好寂寞啊。

好想被人看见。

想聊天。

想吃东西，想睡觉，想去街上玩，想去游乐园，想看烟花。

...想，回家。

“...我不想死。”

望着远去的救护车，你慢慢地蹲下，蜷缩着，捂住了自己的脸。

【带我走吧，带我走。天国也好地狱也好，不要让我一个人呆着，拜托了，如果我真的死了的话，就让我消失吧。】

“拜托你...”

第七天的太阳就要落下了。

你已经看厌了这桥上的风景，即便夕阳下的河面再怎么美丽，你也无法去欣赏它了。

要不要，试试看从这里跳下去呢？

突发奇想的下一秒，你和一个金发的不良对上了视线。

...是对上了吗？

对方很快就移开了视线，用典型的不良的走姿从你身旁经过，好像刚刚的对视只是错觉一般。他看起来像个国中生，个子不高，甚至看起来有点瘦小，也可能是你太高了吧。

啊啊、不过是168的身高就会被称为天空树，男生们的自尊心还真是脆弱呢。

可事到如今，连对你发出的嘲笑声也听不见了。

夕阳一点点消失在地平线，流浪的猫咪们从各个地方窜出来。刚刚经过的、脸上带伤的不良少年皱着眉，浑身散发着不爽的气息，从你身旁再次经过。他步伐很快，好像迫不及待去某处要打一架一样。

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你决定在太阳完全落下之后就跳下去。

希望不要被挡在半空啊。

居然还有心情打趣，如果你还是活人的话，心理状态还好吗？不过反正都已经是幽灵了，这些事情都无所谓了吧。

下坠的速度比你想象中的要快，你几乎没反应过来就被河水淹没了，那一瞬间，我突然间很想笑出来。但笑容没来得及绽开，你的头就撞上了河床，看来这条河没有想象中的要深。

当然，还是毫无痛楚。

你慢吞吞地站起身，发现河流才到你的腰部。在水里泡了一会，数着有六条鱼穿过了你的身体后，你厌倦了，想回到岸上。

可是...做不到了。

如同被困在桥上一般，你被困在了水里。

.......

....啊。

「为什么是我呢？」

「为什么非得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呢？我做错了什么吗？我不是还救了一个人吗？只是自杀式的救人而已，不也是做了好事吗？为什么、我会被困在这里？」

「是因为那个愿望吗？是因为许愿了吗？！」

感受不到疼痛，也不再有心跳，血液不会流动，自然，身处河中心的你，分得清什么是翻涌的河水，什么是眼泪。

本应该，不会再流泪的了。

你揪住了自己的领口，将只有自己能握住的领结紧紧攥住，胃里什么都没有，却异常想吐，想宣泄，你弓着腰死死盯着河面上没有倒影却又水滴落下的地方，想要大声尖叫，喉咙却嘶哑着说不出话来。

不想变成憎恨命运的人，不想变成怨灵，不想！要死掉就干脆地去死啊！明明有干干脆脆地去死的！不能成佛就魂飞魄散啊！不想停留在这里了，不想再看一成不变的风景了！

“求求你...神明大人...求求你...”

拜托、拜托、

「我不想一个人，谁都好，拜托了，谁都好、」

视线变得模糊了。

惊慌失措的声音，开始极速靠近。

6.

“你在干什么？！快回来——站在那里别动！我现在就过去！你冷静一点！”

往河中看了一眼的仓持被吓得魂飞魄散，刚刚在桥上的「桥姬」来到了水中，看起来更像是怪谈了，他条件反射后退了一步，可看见她绝望又痛苦地躬身哭泣时，身体的行动比大脑的更快。

什么桥姬怪谈直接抛之脑后，他对河中的少女大喊着，在路灯闪烁着亮起的那刻，鲁莽地闯进了夜色下的河水中。

“喂——！你没事吧！别乱动啊！我现在就过去救你！”

糟糕，水流有点快。

这对一个国中生来说真是再中二不过的事，荒诞地、成为什么「勇者」。

仓持艰难地在水流中保持着身形，水流比他想象中的要猛烈，但不远处的少女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呆呆地站在原地，原本揪着领子低头的身子看着他艰难游时，眼角的水珠猝然落下。

是被打湿了、还是、在哭？

原本流速算是平缓的河流水量不知为何突然增大，仓持咬牙，竭尽全力地对她伸出了手。

“快抓住我！”

咔嚓。

那一瞬，玻璃破碎般的清脆声响在他耳边响起，仓持延展伸出的指尖触及到了一片冰凉。下一秒，一个浪头打来，他在要被淹没前用手掌牢牢扣住了对方的小臂。

入夜后仿佛沉淀成黑色的河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视野里能留下的只有她那双绿色的瞳孔。

「幽灵水晶」。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想起的东西。

对着未知幽灵（存疑）想要英雄救美而发生的惨案，应该很短。

夏天的时候写的存稿，过了这么久也没有填...算了扔出来吧，鬼知道也没有后续(虽然有想过吧）

反正后续大概是这边不能播或者在危险边缘试探的剧情...就很夏日怪谈的桃色情节（？）（？）我真的忏悔...我要在这么健全的作品里写这种东西真的没问题吗...对不起仓持....